說謊的約翰連儂

Google 提醒了我，約翰連儂（John Lennon）70 歲誕辰，是在 2010 年 10 月 9 日。


十多歲的時候，我聽不懂約翰連儂的《Imagine》歌詞裡的意思。
當時不是英文程度上的問題。
更看不懂摸不著頭腦的，是載著高帽的他跟他的女主角
第二任妻子穿著一襲古希臘點火女神
白色絲裙小野洋子（Yoko Ono）手牽手，
溶解地進進出出
白色兩層高位於倫敦自家大宅子，
背影及側面剪影鬼影幢幢的 MV。
約翰連儂在客廳一個角落自顧彈著鋼琴在唱，
妻子洋子就打開一張又一張的窗簾，
好使陽光透進來。
有誰知道，
兩只黑影在鄉間大道大霧迷離中穿梭
想表達傳遞甚麼深層寓意？


如歌詞中所說，
沒有 heaven，沒有country，
想像中的世界真的會比現實更好嗎？
是約翰連儂在說謊嗎？
是約翰連儂啃得太多 LSD，
才寫下《Imagine》的嗎？


龍應台在北大的演講台上說：
「國家是會說謊的。」


日本及中國異口同聲地說：
「釣魚台歸我國所有。」


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國家是一台巨大無匹的說謊機器。」


人大了，聽多了數十遍《Imagine》，
也漸漸懂了，明白了。


新聞報導員清晰的咬字聲，
同時我耳邊如同即時麗音雙語廣播，
出現：
「釣魚台對開南海地底的石油，歸我國所有。」


中日各執一詞，
而真相只有一個。
至少一方顯然在說謊，
這是沒有置疑餘地的事實。


我想起一個童話故事，
詳細想不起來。
大致上是一對女子同時在皇帝大人面前出現，
都堅持自己是那嬰兒親生母親，
希望皇帝大人為此主持公道。
最終聰明的皇帝大人假裝發怒，要割嬰兒的什麼下來，
才試出誰是貨真價實，誰又是在混水摸魚。


問題：石油他朝開採了，最終誰是最大得益者？


答案選擇：
A.　石油公司
B.　有份徵收重資源稅的政府
C.　高級官員
D.　富人
E.　銀利家
F.　農民


而位處最最低下的民間的人們
竟然自發保衛美麗的小小海島，
一直在船上搖搖晃晃唱著保釣歌，
或是抱著汽油彈一口氣狂奔到大使館。
毫不吝惜自己性命，
毫不理會生下他們的父母的勸阻，
其志著實英烈可嘉。
在他們高尚無私的靈魂面前，
我們實在實在渺小得有如小螞蟻，
膽子實在實在膽小得有如小白鼠，
連哼一聲的權利也沒有。


強烈建議頒授大紫荊英勇勳章給他們，
一人一個，
銅造的應該也不打緊，
頒獎的理據為：
他們的勇敢為政府及富人們
謀求了世世代代的福祉。


他們當時或許在想：
「死有什麼可怕，天國之門將為我而開啟。」


中一唸天主教學校的我，在上聖經堂，
坐著仰望學校裡最德高望重的高高瘦瘦的光頭修士，
在用他那獨具權威性的高低音傳教聲調，
朗誦著瑪竇福音中，耶穌的訓話：

「我實在告訴你們：
你們若不悔改而變成如同小孩一樣，
你們決不能進入天國。」

或者對於中一學生來說，天國這個概念有點兒抽象，
當中又帶著點遙遠而不可及，一個比釣魚島還要遠的地方，
特別是對於一班腦筋不大靈光，
每天只想著「波．波．波」的中一男學生來說。
母校得天獨厚，只需每年一元的價錢，
即可租得學校門口兩大片球場用地，
左邊是足球場，右邊是三個籃球場。
新生們當然要入鄉隨俗，每天放學食飯時候鐘聲響起，
一是往左邊跑，一是往右邊跑，
我明顯是屬於右派的。


修士描述說：
「天國有一個九千萬尺大的足球場，
　你可以自由自在日日夜夜地踢球，
　還可以跟戴志偉切磋切磋球技。」


我根本百分之百不想跟什麼戴志偉有什麼樣的瓜葛，
無論是足球小將，還是劇集裡的。
我明顯是屬於右派的。


我的那塊心田土地顯然一點也不肥沃，
一些種子撤下了，就是不會自動萌發生長。
有如聖經所言，心田有點兒硬。


修士繼續說：
「天國又有一個九千萬尺大的籃球場，
　你可以自由自在日日夜夜地打球，
　還可以跟米高佐敦切磋切磋球技。」


我眼前一亮，
彷彿種子接觸到陽光旭旭的溫暖，還有春雨綿綿的潤濕。
竟然茁壯地從泥土迅速生長起來，
甚至開出了鮮黃色小小的油菜花，
小巧圓潤的花瓣上閃爍著露珠，
迎著微風在左左右笨拙地
搖搖晃晃跟空氣跳起小步舞來。
是籃球哩！是日日夜夜哩！是米高佐敦哩！
當年，是 1995 年，
米高佐敦從棒球場回來了不久。


中一的我，
當時萌起信念，興奮地立志說：
「我要上天國！！！」


天國好，天國不好。


雙方各執一詞，
而真相只有一個。
至少一方顯然在說謊，
這是沒有置疑餘地的事實。


一直都想不透：
為何天國總是跟死亡糾纏在一起？
它應該一切是如斯的美好，
不應該與死亡時刻結伴，
應該誓詞與死神劃清界線，
互不相欠才是的。
就像樓盤天馬行空的廣告那樣，
硬是要跟擁有幼而結實腰肢的
曼妙的外國金髮高佻女郎，
和不住冒氣泡的金黃色香檳相提並論，
扯上關係，聯想在一塊兒。


要取得天國入場證，
除了變成小孩，
只有人先死去，才可乎合資格申請。
可惜，沒有人能證明，天國是存在的，
因為死人不會說話，更不會說謊。


我要上天國！！！
但「可不可以『唔死』呀？」


天國，可能是死亡意志的象徵化身，
或是誘人的糖衣。


說謊的，可能不是約翰連儂。